博得人世說小蘇——詩詞唱和中的郁達夫兄弟叔嫂–文史–中國作找九宮格分享家網
郁氏三兄弟:左起順次為郁達夫、郁曼陀、郁養吾
一
古代作家、抗日義士郁達夫行三,為郁氏兄弟三人中的幼弟。長兄郁華,字曼陀,長其12歲;次兄郁浩,字養吾,長其5歲。父親的早逝,使曼陀早早肩負起支持門戶的義務。曼陀對郁達夫的人生際遇有著盡年夜的影響。
他們與凡是的兄弟關系分歧。郁達夫誕生后不久,曼陀已離家往杭州府書院就學,自幼到年夜,兄弟二人配合生涯的時光無多。1913年,曼陀東渡考核司法,決議攜幼弟同業。如其家信中所言:“三弟居家,斷非下策,此次當偕赴japan(日本)也。”(于聽:《郁達夫風雨說》,第106頁)曼陀方在新婚,甫能立品,已為幼弟展路、謀劃,這種就義,實罕見于傳統中國的家庭。這一段原委,郁達夫后來都原底本本寫到他的成名作《沉溺》里往了,就連兄長原信里的話皆照抄無誤。
郁曼陀回國后,歷任京師審訊庭、北京年夜理院推事,兼司法儲才館、向陽年夜學傳授,沈陽最高法院西南分院刑庭庭長。“九一八”事情前夜,他解脫了japan(日本)人的各種威脅迷惑,化妝潛回關內。1932年起在上海任公共租界內江蘇高級法院第二分院刑庭庭長,并兼任東吳、法政等年夜學傳授,著有《刑法總則》《判例》等專作。(顧志興主編:《江上自古多才俊:三江兩岸汗青人物》,杭州:杭州出書社,2013年,第265-266頁)
抗戰時代,日軍占領上海,而租界法權仍屬中國,郁華保持保衛中國人的司法莊嚴,在他的權利范圍內,他維護過田漢、陽翰笙、廖承志等愛國人士,對平易近族莠民重辦不貸。1939年11月23日,他被敵偽間諜機關暗害于上海居所門前,成為抗日戰鬥時代平易近國司法界為國就義的第一人,就義時年僅56歲。1952年10月,中心國民當局批準郁huawei反動義士。(同上,第267頁)
郁曼陀之妻陳碧岑,安徽泗縣人,1893年誕生于淮陰清江浦,父為清末秀才,因家貧改業西醫。她在怙恃接踵在世后,賴胞姐撫育長年夜,雖有向學之心,但只要到14歲時方得機遇在伯父家唸書數月。以其女、畫家郁風的話來說就是出嫁前“除了隨著年夜舅二舅偷看《紅樓夢》等小說之外,沒有讀過一天正派書”(郁風:《我的父親母親和三叔》,《神劍》2006年第6期,第93頁)。其閨中教導雖止此,但她性聰敏,警于文字,1911年嫁與曼陀之后,由良人教習唐詩,同時操練作詩,頗見成就。郁達夫研討者中,有人以為長兄嫂俱對其有“教詩”之功,這個提法是不對的的。陳氏漸能寫作后,與郁達夫有唱和是真,但其晚期詩作多經曼陀訂纂過。
陳碧岑1913年與良人、小叔同明天將來本,即進東京錦秋高級女校就學。(郁風編:《郁曼陀陳碧岑詩抄》,杭州:郁風苗子藝術館,2014年,第10-11頁)僅比郁達夫年夜3歲的她,好學而穎慧。叔嫂之間頗和好,常在一路習學日語、議論詩詞。郁達夫的舊詩寫作,起步究竟比陳碧岑要早得多;兄嫂回國后,他對于嫂氏學詩應效何家,曾在家信中頒發看法。這些有關女性學詩的提出,現在都成為可貴的論詩材料。譬如談到學詩的取徑:
吾嫂學詩,盛唐不及中唐,中唐不及晚唐。與其掉之粗鄙,寧掉之纖巧,女人畢竟不該作“欲上彼蒼攬日月”語。弟意李杜詩竟可不讀,進手即應誦李義山、溫八叉諸人詩。在宋則歐陽永叔、曾南豐、陸劍南諸家詩可誦。元明人詩弟不曾披讀,故不敢言。然如王世貞、李東陽諸家究分歧使閨閣中人模擬……(郁達夫:《致郁曼陀、陳碧岑》,《郁達夫選集》第六卷,第5-6頁)
曼陀被刺后,陳碧岑艱難撫育二子四女長年夜成人。(吳祖光:《陳碧岑夫人傳略》,《吳祖光全集》第六卷,石家莊:河北國民出書社,1995年,第533頁)她畢生以吟誦和寫作舊體詩詞為愛好,有《小隱山房詩稿》傳世,收1913年至1981年所作共129首。曼陀身后的《靜遠堂詩畫集》,與《小隱山房詩稿》合刊為《郁曼陀陳碧岑詩抄》,1983年由上海學林出書社出書。(郁風編:《郁曼陀陳碧岑詩抄》,第185頁)
郁達夫與兄嫂間的唱和,即在《郁曼陀陳碧岑詩抄》中,亦發生出為數不少的篇章。郁達夫不單與長兄唱和,與長嫂亦有自力的贈答之作,如《有懷碧岑長嫂卻寄》:
簾外風聲過雁群,登樓遠看暮天云。行經故館空嘶馬,病進新秋最憶君。知否夢回能化蝶,記曾春盡看湔裙。何當剪燭江南墅,重試清談到夜分。
(原載1916年11月23日上海《神州日報·文藝俱樂部·文苑》,按首句詹亞園版作“悵看華夏日暮云,一聲征雁感離群。”)
有時,郁達夫寫給兄嫂的詩,重要致長嫂,只是“兼呈”長兄,如《奉答長嫂兼呈曼兄四首》:
之一
定知燈下君思我,只為風前我憶君。積淚應添西逝水,關懷長看北來云。
之二
昔年作客原非客,骨血海角尚剩三。本日孤燈茶榻畔,共誰絕對話江南?
之三
垂教殷殷意味長,從今泥絮未幾狂。東風廿四橋邊路,悔作煙花夢一場。
之四
何必指日比長安,春水靈槎會豈難?刪往相思萬萬語,當頭仍是勸加餐。
(1914年秋作,1916年2月9日與陳碧岑原詩同時頒發于杭州《全浙公報·雜貨店·詩選》,題作《答家碧岑長嫂和寄懷原韻》)
二
在名古屋就讀的第一年,由于醫科的說話請求,郁達夫開端進修德語;但時代他也得了安慰性神經虛弱癥,時昏盡如羊癲病,未能全科經由過程測試。郁達夫購書開支宏大,官費不支,遂向長兄乞資,而曼陀未能即時回應版主。1916年秋,由于醫迷信費浩蕩,加之本身狀舞蹈場地況欠安等,郁氏決議改進第一部,曼陀知聞,認為幼弟本性游移,來信斥責,形成兄弟掉和事務。掉和的開端時光,粗略為1916年秋冬。曼陀來信在春季開學后一個月,郁達夫至1917年3月4日始正式復信以表現立場。1917年2月25日,他甚至慎重其事寫下遺言:“曼兄疑予無行,是以屢垂危而不欲為之助。此番盡予,想亦此之由。而予卒因不克不及自明而逝世……”
兄弟二人斷交,當在1917年夏郁達夫回國探親兼訂婚前后,其8月10日《日誌》載:“晨八時發曼兄郵片,寄昨夜聯句往也。”兄弟掉和事務對郁達夫的精力、心態影響嚴重,其后直接形成《沉溺》的問世。
兄弟二人還有第二次掉和。1927年,郁達夫在上海結識王映霞,苦苦尋求,欲與她成婚;由于平易近國對重婚罪定論的法令是“告知乃論”,郁曼陀身為法官,深知茲事體年夜;他不克不及眼看兄弟將蹈“重婚罪”,乃出手禁止,正在熱戀中的郁達夫哪里肯聽人勸? 他再次與長兄翻臉。后因郁氏原配孫荃愿接收“供養”的包管而不往“告知”,牴觸得以處理,兄弟又復和洽。
1915年秋,時曼陀方任北京年夜理院推事,而養吾正在京依兄唸書。郁達夫作《寄家長兄曼陀、次兄養吾同客京都》:
十載風塵一冬烘,暮云千里看皇都。紫荊庭外飛花未,銀膾江南進夢無?衙散想曾參廟市,時平也合讀陰符。卻緣家有元方在,博得人世說小蘇。
(1915年秋作于japan(日本),原載同年10月6日上海《神州日報·神皋雜俎·文苑》)
此詩頸聯二句,原注標有“曼兄嗜畫古玩”“養兄本學陸軍,故云”。郁達夫在日遠想兩位兄長任務之余的日常生涯,關心殷殷,透穿紙背。除唐白居易《晚興》詩“將吏隨衙散,文書進務稀”句外,“衙散”一詞,進詩極為稀見。曼陀的任務是官衙性質的,將其工余稱為“衙散”,貼切之至。但如許一來,往下寫養吾的一句卻欠好辦了,由於養吾那時并未有職事。于是郁達夫導進養吾已經學過軍事的佈景,以“時平”來對“衙散”,令人叫盡。陰符為現代兵法,傳為黃帝所撰。此聯的難點在于,“衙”字是與地址相干的名詞,沒有經歷的詩人,斷斷跳不出持續尋覓地址相干的對仗字的套路;而郁達夫卻轉換思緒,應用了與時光相干的名詞“時”,這一跳脫扭轉,使得句子顯得非分特別超脫。
“元方”又是一個熟典。《世說新語·德性》:“陳元方(陳紀)子長文有英才,與季方(陳湛)子孝先,各論其父好事,爭之不克不及決,咨于太丘(他們的祖父)。太丘曰:‘元方難為兄,季方難為弟。’”而鉅細蘇是北宋的蘇軾、蘇轍兄弟。尾聯謙虛又自豪地說:家有優良的兄長,我本身也不忝其后啊,這不,在人人間,我博得了小蘇的佳譽。
1916年兄弟掉和前,郁達夫又曾作《寄曼陀長兄》于japan(日本)。
悔將詞賦學陳琳,銷盡華夏萬里心。書劍漂蕩傷白也,好漢潦倒感黃金。三年鉛槧貂裘敝,一服參苓痼疾深。聞說求田君意定,富春江上欲相尋。
陳琳,字孔璋,建安七子之一,善於寫檄文,傳說他所作的《為袁紹檄豫州文》,曹操看后嚇出一身盜汗,趁便連頭疼病都治好了。但曹植鄙薄陳琳之不擅辭賦,曾在給楊修的信中譏笑他“畫虎不成,反為狗也”([魏]曹植:《與楊德祖書》)。由于有過曹植的定論,后世遂以為陳琳確切寫欠好辭賦。劉勰《文心雕龍·知音篇》即列舉此例而嘆知音之難尋:“及陳思論才,亦深排孔璋。”實在,陳琳的文學成績在建安七子中排名是很高的。郁達夫拈出陳琳學辭賦不成的例子,于他的情況,倒很貼切;兄弟倆行將為郁氏的擇科而破裂,幼弟向長兄坦承“辭賦誤我生平”,但后悔云然,實為一種傲氣的正話反說。
鉛槧,前人書寫文字的鉛制筆和木板片,這里代指寫作生活。參苓是人參,郁達夫進讀名古屋后身材欠好,常需服藥。然參苓常為求仙者所服,此句并不宜被過實地輿解。“求田”為“求田問舍”的省稱,謂曼陀既有興趣在故鄉置業,而本身也愿與兄長一路回隱富春江上。
郁氏兄弟的“求田”,非僅為一種文學修辭,更是現實停止中的打算。郁母青年守寡,一門老幼的生計皆賴她艱苦保持。故郁曼陀初能經濟自立,即開端攙扶家庭,并欲造一座年夜宅子服侍堂上。其后不久他公然在鸛山建起松筠別墅,又在其西買下兩層樓房一幢,贍養吾作行醫之館。“松筠”之名,據云得自平易近初姑且年夜總統黎元洪的題贈。蓋曼陀憐念家中祖母和母親兩代孀婦,有旌表貞節的需求,故在起新屋的同時,請得黎元洪之題撰“節比松筠”(一說“節勵松筠”),在富陽街上制成匾額,一式兩塊,一塊掛懸前堂,另一塊則由曼陀親身護送,著人抬至祖母戴氏外家。此情節為郁達夫研討學會會長蔣增福訪戴氏外家赤松村時,親聞諸本地鄉老。(蔣增福:《松筠別墅小記》,《郁達夫及其家族女性》,杭州:浙江文藝出書社,1993年,第63-65頁)然有關此節,有的郁達夫研討者并不予采信,如浙江省社科院汗青所副研討員羅以平易近即提出反問:“既言郁曼陀于平易近初曾親身護送此匾,何故郁曼陀乙丑年(1925)之《憶松筠別墅》之詩不言總統題匾事?”(羅以平易近:《海角孤船——郁達夫傳》,杭州:杭州出書社,2004年,第11頁)
或曰曼陀以平易近初北洋當局的一名小權要而能請得年夜總統匾額,事屬道理之外,實則否則。平易近初總統袁世凱、徐世昌、黎元洪,皆擅書而樂為名人屬吏題款。“節比松筠”“節勵松筠”等旌表貞節的四字套話,就連平易近國首創者孫中山與武人出生的段祺瑞都曾在分歧場所為分歧的人士題寫過,有時請題者成分并非非分特別顯赫。袁、徐、黎的題寫,現仍在中華各地有遺存,有心者可以查詢。
三
養吾的詩才,眾人多不知,實在,從以下這首與郁達夫的聯句詩看,他亦是能詩的:
立秋后一夜富春江干與浩兄聯句
秋月橫江白,(浩)漁歌逼岸青。眾星搖不定,(浩)一雁往無聲。山遠煙波淡,(浩)潮來島嶼平。三更群動息,(浩)美夢滿重城。
(郁達夫、郁浩:《立秋后一夜富春江干與浩兄聯句》,周艾文、于聽(郁天平易近)編:《郁達夫詩詞抄》,第38頁)
假如說郁達夫對長兄的情感是尊敬、敬畏為多,他對次兄則親近、談心得多。從日誌來看,郁達夫在中年以后,與養吾的接觸較密而與曼陀較疏。除了郁達夫居滬居浙,與養吾間隔近、走動頻之外,他與長兄兩次掉和的緣由恐也不克不及不計。
郁達夫亦作有《寄養吾二兄》:
與君念載鸰原上,往事依稀記尚新。苜蓿未回蜒驛馬,煙花難忘家鄉春。悔聽鄒子聊天年夜,剩學王郎斫地頻。明年金風抽豐思返棹,對床應得話沈淪。(同上)
《詩·小雅·常棣》篇有“脊令在原,兄弟急難”句,“脊令”即鹡鸰,是一種鳥,于是“鸰原”便代表了兄弟之情。《史記·年夜宛傳》載:“(宛)俗嗜酒,馬嗜苜蓿。”“蜒”字可指水邊居平易近,此處代指japan(日本)。頜聯感嘆本身未能馳馬回到家鄉,那煙花三月的美景他老是難忘。鄒子即戰國時五行說開創人鄒衍,劉向《別錄》:“鄒衍之所言五德終始,六合寬大,盡言天事,故曰‘聊天’。”自杜甫作《短歌行贈王郎司直》,出“王郎酒酣拔劍斫地歌莫哀,我能拔爾抑塞磊落之奇才”句,“拔劍斫地”又成為磊落之才表達抑郁的身材舉措。
1918年10月19日,郁達夫作七律《曼兄書來,以勿作苦語為戒,作此答之》。聯合其1918年10月14日的日誌看:“午前接長兄書,勸予勿作苦語;又云:富春無年夜人物,為處所山川所縛也。……”(郁達夫:《斷篇日誌一》,《郁達夫選集》第五卷,第11頁)當是曼陀來信勸戒郁達夫寫詩作風不要過于哀苦,別的亦勸他不要自視太高,總以青云人物自期,由於他們故鄉富陽這小處所歷來都不出年夜人物。
非將苦語訴同群,為恨幽蘭未吐芬。不遇成都嚴仆射,誰憐湖郡杜司勛?富春人物無多子,東海魚鹽惜此文。號令華夏今已矣,金風抽豐愁盡宛丘君。
郁達夫在復詩中,對兄長的勸諭逐一駁答。他先是自比為杜甫――但老杜至多曾碰到過提挈、觀賞本身的成都嚴仆射嚴武;接著又自比為受晚唐名宦牛僧孺推許、曾任訴訟勛員外郎和湖州刺史的杜牧,由是感歎本身的不遇堪憐。“無多子”的“子”,此處是指“成名人物”。擁著名山勝水的家鄉,汗青上竟沒有前程過幾多人才,但郁達夫深信,占有東海漁鹽的地輿之利的富春,是終將會愛護“文”的。郁達夫原名的“文”,如郭沫若所言,本有“郁郁乎文哉”的來歷,在這里,詩人奇妙地嵌進本身的名字,意有所寓,高標自許。宛丘君,能夠指宋詩人張耒,他曾有《宛丘集》,多發懷鄉客旅之悲;也能夠指蘇轍――蘇軾曾在數首悼念蘇轍的詩中將弟弟稱為“宛丘師長教師”。既然此詩為兄弟間的唱和,則郁達夫很有能夠聯繫關係到蘇轍的幼弟成分,以宛丘君自比。
與前詩僅隔兩個月,郁氏又作《奉寄曼兄》:
誰從濁世識機云,兄弟漂蕩幾處罰。全國好漢君與操,富春云樹幻耶真?
現在國是回經濟,敢把文章托盛勛。記著那時燈下語,阿連無力凈河汾。
從內在的事務上看,此詩仍能夠是對曼陀一信的答復。“機云”為滅吳后進晉的南邊佳人陸機、陸云兄弟的合稱。太康十年(289年),陸氏兄弟離開洛陽,文才傾動一時,遭到太常張華的欣賞。“君與操”的典故來自有名的“青梅煮酒”,曹操對劉備說:“明天下好漢,唯使君與操耳。”借此,郁達夫在抬重長兄的同時,也抬重了本身。
此詩有原注“同住東京時曾有他年偕隱之約。”“燈下語”指的就是要遵照這個商定。“阿連”是指謝靈運族弟謝惠連。“凈河汾”的意思很含糊,有能夠作者喻指《世說新語·德性》里的“陳仲舉言為士則,行動世范,登車攬轡,有廓清全國之志”,以黃河及汾河來代表全國,矜美本身的才幹。“凈河汾”又作“諍訶紛”,若取此,則為“諍言訶責”的意思,能夠與上次兄弟掉和時兩人之間發生的言語沖突有關。
四
郁曼陀對幼弟的愛撫之情,可用他自己的一句詩歸納綜合:“一家年少最憐君”(《酬達夫弟原韻》)。據郁達夫在北京布衣年夜學的先生張友鸞回想,二十年月初,郁氏住在曼陀家里,煙癮年夜,曼陀一天要供他一聽“小炮臺”煙。(張友鸞:《郁達夫二三事》,陳子善、王自立編:《回想郁達夫》,第43頁)“小炮臺”是英美煙草公司出的名牌捲煙,與“年夜炮臺”“哈德門”齊名,是平易近國紙煙中的下品,價錢極為昂貴,可見曼陀這“最憐君”盡不是說說罷了的,還包含著物資上的寵溺。
郁達夫研討者皆認可郁曼陀對郁達夫“兄兼父職”的提挈之恩;于第一次兄弟掉和,論者多認為曼陀責弟過切。曼陀其人,嚴厲、不茍談笑,凡見過郁氏兄弟相處的友人,皆謂郁達夫非常敬畏曼陀。
留日同窗錢潮回想:“他寫得一手好詩,與他長兄郁華的領導有關,他們兄弟倆那時時有唱和。在我印象中,郁華對達夫請求很嚴厲,達夫好象有點怕他。”(錢潮:《我與郁達夫同窗》,陳子善、王自立編:《回想郁達夫》,第27頁)
郁達夫在武昌師年夜的門生、后來成為古籍出書家的李俊平易近回想,曼陀的嚴肅、不講人情,在全部上海都很著名:“下層人士中給他取的渾名叫“逝世人的額角頭”,就是說他對人冷冰冰,不講人情,威迫迷惑,都不克不及使他動心,而一切都要按他的主意處事。”(李俊平易近:《落花如雨拌春泥——郁達夫師長教師殉國四十周年祭》,陳子善、王自立編:《回想郁達夫》,第131頁)
1933年,李俊平易近和別的一位伴侶受郁達夫之邀往虹口公園西側的曼陀家。三人下了電車,正逢暴雨,郁達夫提議“身上可以淋濕,腳底不成沾泥,大師把鞋襪脫下,夾在腋下”。李俊平易近后來才了解他的意圖是“往到他哥哥那里,可以不濺濕打蠟的地板”。所以,“三人夾著鞋在年夜雨中快跑,身上早已成了落湯雞”。到了郁家,“我們擦干了濕腳,就把不曾沾濕的鞋襪穿上,如許就可以登堂進室了”。又據李俊平易近的回想,固然曼陀“有共享會議室點長兄若父的氣派”,但陳碧岑對郁達夫卻“熱忱而又恭順,有點象看待教員。后來了解,她學做舊詩,是常常向郁達夫就教的。”(同上,第132頁)
《郁達夫早年家庭經濟狀態及其成員關系》的作者袁慶豐,既能從郁家的經濟角度、亦能從父親腳色缺掉對郁達夫形成的心思影響角度動身看題目,不雅點已較平面客不雅。(《中國古代文學研討叢刊》1997年第3期,第285-296頁)筆者欲彌補一點:曼陀請求幼弟學些“不學無術的工具”,在擇科上不克不及任情,是由于他本身就做出了不任情的榜樣。
曼陀在擇科失業上,一向很是甦醒實際,從沒敢放蕩本身的文學尋求。自早稻田年夜學師范科結業后,曼陀改進法政年夜學,三年結業,在天津交涉公署任翻譯二年,其后考取法官,在京師高級審訊廳任職。許俊人任司法部長時,他升任年夜理院推事,被派赴japan(日本)考核司法軌制――也就是因了講座場地此次,他剛剛捉住機遇攜幼弟赴日;回國后,他回年夜理院奉職,時代推助二弟養吾考取北京醫專。養吾后餐與加入文官高級測試,合格后進進水兵部任務,亦有了一個出生。
曼陀受過比乃弟更為嚴苛的新式教導,他的成就也更為優良。光緒十年甲申,他以府道試第一名補博士門生員,廢科舉后第一期進杭府中學,結業后成為浙江首批報送留日的官費留先生之一。曼陀以舊詩著名,與乃弟類似而更早。留每日天期間,曼陀作有53首《東京竹枝詞》,刊1909年的《平易近呼日報》和《平易近吁日報》,此中有20首因簽名“曼殊”而常被后來平易近國舊體文學研討者誤為蘇曼殊之作。(顏廷亮:《關于〈平易近呼日報〉上的‘曼殊’詩作》,《成歟齋近代文學叢稿》,蘭州:甘肅國民出書社,2016年,第362-364頁)曼陀有與郁達夫舞蹈教室的同題題壁詩,筆力非凡:
寒假回省題春江第一樓壁醉放狂懷進太虛,別開云路走雷車。雨中井灶雞叫外,江上樓臺雁到初。赤土磨無埋獄劍,黃金買盡壓裝書。襕衫徒博群兒笑,轉悔回來計太疏。(郁風編:《郁曼陀陳碧岑詩抄》,第31頁)
此詩最主要的是“埋獄劍”典,喻人材之藏匿,出《晉書·張華傳》。晉張華命識劍者雷煥為豐城令,煥到縣,掘牢獄屋基,于四丈深地下得石函,中躲龍泉、太阿兩劍。后來就以埋獄劍比。曼陀以此自喻,又暗合本身身為法律者的成分,何其貼切! 曼陀新式教導充足,詩與畫皆稟稟賦,他就義了本身親近大雅的本性,為家族撐起了一片天。很難想象,若無宗子曼陀的就義,郁氏家族能否還能從頭復興。曼陀將本身“實際”的經歷反折到對兩位兄弟的擇科失業請求上,是缺乏為怪的。
1961年春,郁達夫友人郭沫若作《題曼陀遺作》:
雙松挺拔意何如,仿佛眉山有二蘇。況復塤篪同殉國,海角天涯聽相呼。
(蔣增福、夏家鼐編注:《歷代詩人詠富陽》,延吉:延邊年夜學出書社,1999年,第239頁)
照應著郁達夫早年的“博得人世說小蘇”,此詩譬曼陀、達夫為年夜蘇小蘇,郭沫若對郁氏兄弟的定位,可謂允當不外了。
(作者為山東年夜學文學院傳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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